陶文宪公,墟沟人,1924年10月6日生,1985年农历十一月六日去世,终年六十一岁。 公头大脸方,面色红润,端坐时不怒而威,待人则和风细雨。曾就学于国民党陆军军官学校,初学飞机驾驶,因政审故,校方令其改学机械,公一怒弃学,弃学后曾投身共产党之地下工作。解放后,就职于本市车辆厂。“文革”时因家庭成分,划为“四类分子”,下放至老家陈陶(生产队)挑粪。七十年代初,地方见公有一技之长,将其分配至造船厂,从事机械设计,内燃机维修。 公敏而好学,不耻下问,自学成才。时,工厂初建,人才匮乏,公以“待罪”之身,于技术独挑大梁,贡献良多。船舶机械、非标机床、起重行车、卷扬机、叠纸机等设备皆出其手笔。业内莫不称道,咸服其能。 公聪慧有巧思,衣服多自裁自缝。于土建桥涵也有所涉,船厂之千吨坞台,原石门沟下游混凝土桥、入海之涵闸等皆其设计监造。 文革后,“戴帽子”者无论轻重,纷纷“摘帽”,公与当年地下党之上线黄某接洽,时黄某已是沪上物资局主事。黄请沪警局发函,明公之经历。函三发至连,均被有司压下,黑“帽”竟未能除。85年公患膀胱癌,赴沪治疗,之间面询黄某,黄诧异道:“警局已发公函数封,奈何‘带帽’如故?”复具函交公自持,惜平反摘帽时公已病势沉重矣。平反后,任连云区政协委员。 公由沪回连,墟沟站见东海白塔埠一对母子于站台彷徨,相问,乃知欲往一四九医院求医,携行囊甚沉,子患腿疾不能行。公以病躯,不顾疼痛,帮背负行李,步行五里,送母子至医院,赠钱数十元,复回家取日用之物相送。 文革间,挂牌挨斗时有之,人从未闻公怨言,仅不食不语而已。曾见公冬日挑粪,头戴三块瓦旧棉帽,身穿黑布旧棉袄,歇息于朝阳背风处,双手插于袖内。别人抽烟,下六步州,他多无语沉思,间或与人嘘寒问暖而已。 公待人以礼,无复老少,相见彬彬也,相处睦睦也。于技术不以为私,有问必答,有求必应。授徒诲人不倦,若夫子之循循善诱也。 惜乎,天不假年,何其吝也?以公之技能于今日,高工不逮也。 附:公乃汪伪连云市市长陶洪恩之长子。陶洪恩,字惠甫,乡里皆称陶惠。约生于1903年,去世于1950年9月。年轻时在新浦生庆公茶庄做学徒。后自立门户,往来江淮贩卖丝绸等货物,收益颇丰。为人仗义疏财,好结交朋友,结拜弟兄三十余人。家人回忆,其所得钱财八份交友,二份家用,故家无余财。日寇自连云港登岸后,举家于北固山天主堂躲避轰炸。时,日寇在连云港、陶庵杀人放火,国军败退,政府逃亡,百姓皆彷徨无计不可终日。因陶性情豪侠仗义,勇于任事,颇得人望,墟沟乡绅等人共推陶为首与日寇接洽,于是有挂白旗迎日寇之事。其后,日寇与江苏汪伪政权在连云港境内物色数位伪市长人选,最终选中陶洪恩。解放后,因其有“迎降”之罪,遂被“镇压”。此事乡邻多不谈及。 据看过市法院陶洪恩卷宗的张树庄先生说:1939年3月1日(农历正月十一),陶惠甫等一行5人前往连云港迎接日军来墟沟。走到西门口时,杀了一只公鸡,把鸡血流到路当中,人们走鸡血上跨过去,意思是见过血了,日军再来墟沟就不会杀人了。到连云港后,日军没有直接来墟沟,而是派一队黑狗队随陶惠来墟沟。到正月十四,日军才正式开进墟沟。我在市法院看过陶的判决书,上面连“汉奸”一个字也没提,其罪行是两条人命。一条是墟沟西门口人,因邻里不和,一家赖另一家偷鸡,陶处理不公,硬要被污者承认,结果此人自缢身亡。另一户是新县人,具体记不清了。1937年陶被公推为天主堂避难所主任,时我家也在那里搭建一个小棚子避飞机。1939年墟沟地区成立维持会,陶任维持会会长。1939年8月“维持会”改为“连云市公署”,陶惠任连云市市长,只一年。1950年9月镇压反革命时被枪毙。 (作者:陈圣余) |